攻頂行程在清晨四時開始,在皎潔月色下,我們向下圈谷的南端進發,亦即是說,沿著2號U形谷,向古冰川的源頭進發。沿途穿越的,盡是板岩的岩屑地,在微弱的燈光下,雖然有月光的輔助,路跡還是似有還無,大家都按照班馬大哥的囑咐,盡量走在一起。登上主峰與東峰之間的鞍部,是一個三岔路口,左轉向東,可往東峰。我們是先登主峰後,再登東峰,所以便往前直走,直到下一個三岔路口。從這裡右轉,是登主峰的路,黑暗中如果一不留神,往前直走,便會走到南湖南峰,甚至一直走到中央尖。
朝著主峰頂進發,坡度也開始陡增,這時候天邊開始泛起了魚肚白,加上皎潔的月光,遠處的景物也漸變得隱約可見,我索性把頭燈關掉,反而看得更清楚。回望主峰與東峰之間的鞍部,原來並不是一條山脊稜線,而是一大片的平坦台地,根據學者近年的考證,這是一片古冰帽(Ice cap)的遺跡。冰帽產生的先決條件,是豐沛的降雪量,再加上高山上一定面積(最少200公尺見方)的平坦地面,以台灣山勢陡峭和風化強烈盛的天然環境,似乎是非常難得。末次冰河期來臨時,台灣降水豐沛,是當時中國降雪量最多的地方,不過200公尺見方的高山平地,台灣幾乎找不到,故只有在南湖大山主、東峰間的平地,形成台灣至今唯一的冰帽地形。冰帽內的積雪,在巨大的壓力下逐漸向四周谷地漫流出去,發育成冰川,日本學者鹿野忠雄等發現上、下圈谷之時,認為是冰斗遺跡,是忽略了圈谷頂端之上,還有冰帽遺跡,冰斗是冰川的源頭,所以上、下圈谷都並非冰斗,而是源自冰帽的冰川挖蝕出來的U 形谷及冰川階狀窪地(冰盆)。
十分鐘之後,面前出現了一大片的岩板坡,岩板表面光滑之餘,部份還結了霜,穿著鞋底較硬的登山靴,根本是滑不留足,只好沿著岩石面的裂隙小心地攀升。穿過了玉山圓柏叢,到了接近峰頂處,只見怪石嵯峨,岩石面上因結霜而泛起一片灰白。天邊開始現出一抹紫紅,襯托著近處一組巨石堆疊,現出如高射炮與炮兵般的剪影。大家在這裡卸下背包,開始在巨石之上攀爬跳躍,小心平衡之餘,也要留神石面上的薄霜。五時二十七分,終於登上了薄霜蓋地的主峰頂止,環視晨光熹微中的中央山脈北段群峰,大家不約而同地歡呼起來。
海拔3,740公尺的南湖主峰,頂上是狹長的平地,可容納三、四十人,但是東西兩邊都是崩碎的懸崖,加上地上結了霜,大家都小心翼翼,以免失足。往東面看,落差200公尺的山崖下,是寬闊的下圈谷。東北方是主、東峰鞍部的古冰帽遺跡,兩道U 形谷的分佈形勢,更加清晰了:古冰帽之下,是被山脊分成向北平行的1及2號兩道U 形谷,亦即是上、下圈谷;上圈谷的U 形谷一直伸廷至北峰附近時,才向西拐一個大彎,直瀉下圈谷,谷中就是現在南湖山屋背後作為主要水源的那條溪澗、南湖溪的上源。上圈谷的背後,屹立著南湖的東峰,那陡滑的南坡,有點像沙巴神山上的「聖約翰峰」呢。轉身回望,風景也是一樣的壯麗,南面拔地而起的中央尖,反照著漸漸泛紅的晨曦,中央山脈北段群峰,由遠至近,層層疊疊,雲霧如流水般湧過山谷。西南面是聖稜線和雪山山脈諸峰那熟悉的剪影,十六個月之前的聖誕節,我曾在那裡觀賞過一次精彩的日出呢。
山頂上滿地霜白,氣溫估計也只有攝氏零下三、四度左右,幸運的是,頂上並沒有吹起強風,否則一定會冷得很難受。自登頂的一刻開始,斑馬大哥他們便在忙,忙的是把揹上來的水燒沸。日出前天空的,顏色和雲彩變化萬千,而且轉眼即逝,當我們正在手忙腳亂地調較照相機,努力捕捉每一瞬間的美景之際,馬鈴薯遞來了一小杯熱騰騰的咖啡。在霜凍遍地的主峰頂上,手上接過那杯熱騰騰的「南湖咖啡」的一刻,確實教每一位隊友感動,雖然自己也知道這是登山社攻頂活動的慣例,那窩心的感覺,還是一樣的。
朝陽終於衝破了天際的雲霞,釋放出第一道金光,繼而散射出霞光萬道,天地間一下子都變得明亮起來了,南湖頂上這群金光的朝拜者,亦再次歡呼起來。部份隊友原先還擔心應付不了南湖主峰的高度,這些擔憂明顯地已經一掃而空了。陽光耀目,把鏡頭向東瞄準日出方位的時段,基本上已經結束,是時候把「炮口」掉轉,以隊友們做靶子了。拍攝登頂大合照的時候,因為地方狹窄,又要遷就光線,十七人需要排成四列,為著避免遮擋了後排,前排的隊友也顧不得地面仍然結霜,毫不猶豫地都躺到冰冷的地上去了。
若說日出前的南湖頂峰,有一種萬籟俱寂的寧靜美,日出之後,就是充滿著活力和喜悅的美。面對如此美景,嚮導們終於也忍不住,開始互相拍照,在日出美景中留下倩影了。不過他們也沒有太多獨照的時間,三位嚮導就像是電影明星一般,不斷地被隊友邀請和拉著合照。
原先估計山頂上會很冷,大家最多只能停留半個小時,便會捱不住,結果我們要在斑馬大哥的催促下,才依依不捨地下山,看看手錶,原來在不知不覺間,已停留了一個半小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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