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8年4月7日 星期一

雲端漫步北大武(五) – 山莊夜宴


一般情況下,星期五傍晚的「檜谷山莊」內,都會被擠得水洩不通,如今卻空無一人,只有出來迎接我們的總領隊兼食宿總管「泥鰍」大哥(1)。阿華田說,這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情景。

海拔2133公尺的檜谷山莊,是北大武山登山步道上唯一可供留宿的建築物(2),山友們大多以此作為攻頂的中繼站。山莊是一座混合綱架、木板和透光的塑料波浪板等材料而建成的山屋,被山友們譽為「六星級的山屋」:山莊有穩定水源,床鋪乾淨;長長的烹飪平台,面向一流景觀,又設有太陽能的LED照明,以及不斷沖水的廁所。床鋪是一般山屋的通鋪形式,雖然地處經常潮濕多霧的森林深處,床板卻是乾爽清淨,完全沒有那觸手黏稠稠的感覺,比起雪山上的三六九和七卡山莊,又勝一籌。山莊是無人管理的,而且使用頻繁,能保持它的六星級質素,實是難得,全賴山友們的自律性和公德心。

山莊內的通鋪分成兩排,總計只有52個床位,如果不介意睡到通道上,也可容納到80人。床位的分配,是先到先得的,屏東和高雄地區的山友,還可以起早摸黑地出發上山,像我們那樣從台北南下的,到達山莊時,恐怕經已客滿,為免無處容身,就必須攜帶帳蓬上山,在山莊外的營地露營,尤其是在週末登山人數眾多的日子。


據說山莊最高的紀錄,是容納了三百多人,營地上擠滿了帳蓬外,房間外有蓋遮頭的廊道,也睡滿了人。我們這次可以週末的日子獨享山莊,應該又是另一個紀錄。山莊內門可羅雀的原因,當然是因為翌日便是台灣大選投票日,也是一個近年來台灣人最重視的投票日,因為對很多人來說,為了擺脫過去八年的苦日子,這手中的一票一定要投。

泥鰍大哥比我們早出發上山,大部份我們需要用的物資,都一個人揹上來了。我們到達山莊時,晚餐的材料都已經準備妥當了,半個小時後就可以開飯。去年跟隨同一個登山社登雪山的時候,已經享用過高山嚮導為我們烹調的食物,當時對於在能在如此條件之下,為近二十人準備晚餐,已經覺得是很棒的事,嚐過泥鰍大哥為我們做的晚餐,才知道原來還有更棒的。


野炊是一門專門的學問,如何在野外十分有限的條件和材料下,烹調出飽足而又美味可口的食物,已不簡單,要為近二十人準備款式繁多的晚餐,更是非要有專業的水準和經驗不可。山莊水源充足,地方寬敞,方便洗切材料,無疑是有一定優勢。我們的野炊晚餐,足以比美城中的菜館,單是瓜菜類就有三款菜式,有肉類也有三款,還有湯。為了照顧胃口不佳的隊友,除了米飯外,泥鰍大哥還煮了麵條。不過最驚喜的,還是一大盆的「鮑魚菜絲沙拉」,太豪華了!「鮑魚」當然是仿造的,能在山上吃到新鮮蔬菜的沙拉,的確是大大的口福。我也認識一些醉心鑽研野炊廚藝的香港山友,能煮出精彩的佳餚,完全是出於對食物的興趣和用心。嚐過檜谷山莊上的這頓晚飯,我們完全可以感受得到泥鰍大哥在烹調過程中所用的心。

皎潔的月色,穿過了林中茂密枝葉間的空隙,影照在山莊門前的平台上。戶外有點清涼,但並不冷,飯後吃過了紅豆甜湯,大家都坐在廊道上閒聊。因為大家都有點累,明天又要一早起床出發攻頂,八時過後,稍為梳洗過,便準備上床就寢了。泥鰍大哥剛清理好晚餐過後的戰場,這時才有空進來跟我們聊聊,他對於聚居大武山一帶的原住民的情況頗為熟悉,為我們講述了一些有關他們的歷史和事跡,最後還為我們唱了兩首山地民謠。盡管聽不懂歌詞,但正如泥鰍大哥所說,可以憑心去感覺。從低迴的吟唱聲中,我彷彿聽到了魯凱族與排灣族人對聖山的讚頌、又似是在細數當年祖輩被日軍徵召去當高砂義勇隊的悲涼歷史。

台灣的高山上都有黃鼠狼出沒,也曾在雪山上與這小精靈面對面地遇上。留意到檜谷山莊的炊事區內,橫拉起了綱絲,帶上山的食物都會用塑膠袋包好,然後掛在綱絲上,估計是為了防止黃鼠狼來偷吃。不過說不定有天黃鼠狼學會了走綱絲,這個方法便行不通了。我還未有睡意,沒有即時入睡,眼睜睜地望著房間門口,看看黃鼠狼會不會像傳說中般來鬧場,不過還未等到黃鼠狼出現,四周那噴射機般的鼻鼾聲,已經此起彼落,合奏起時而激昂、時而低迴的交響曲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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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(1) 蔡文秋,別號「泥鰍」,台灣登山協會嚮導員的總教官,是台灣山界和中華山難救助南區搜救會裡赫赫有名的前輩,近十幾年來在山上救人無數,已超過500次帶領隊伍登上玉山主峰。

(2) 在檜谷的建築物,最早出現在日據時代,當年日本人在北大武山修建步道及神社,監工及施工人員在檜谷(當時稱為檜山) 居住,工事完成後,日本人用附近伐取的檜木,把施工宿舍改建為華麗的驛館,並有警察派駐看管,為到神社參拜或登山遊憩的日本人提供住宿。1945年日本戰敗後,泰武村居民上山拆除驛館,木材則搬運到山下的舊泰武興建學校。現時的木造避難山屋,在1967年由林務局重建,取名「檜谷山莊」,為登山者提供避難或夜宿的方便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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